試從〈代序〉窺覽《腿》旨趣，意外，居然用一隻"松鼠"來帶路！這只"松鼠"乍現、擬態、消失，無關宏旨，只留了餘韻；作者透露這是他"別開風景"的書寫企圖。而始終帶著開關引號的"松鼠"，提醒讀者那只是符號，不必著相；"松鼠"只是姑且的叫法，是不確定的。


這樣的不確定在小說中處處可見。將人物形象與情節設置成"開放式"，是作者"話分兩頭且有張力的處理"（〈夜移一張沙發〉）。

比如這篇〈青春〉。"我"在火車站遇到精瘦斯文的中年男子，哭訴家中女兒車禍腿瘸沒有聊天對象，而他又必須守在火車站等離家的妻子回頭，希望"我"同意跟他回去陪女兒聊天。"我"騎著腳車尾隨男人的轎車，心理反覆揣度男子是好人壞人。最後，"我"雖然發狠撂下男子回到自己的地盤，但"我始終相信那個中年人所說的——也許，這是故事；也許，事實：就像在我面前，戴上和脫下眼鏡的中年男子儼然可以分化作兩張迥異的臉孔（可憐；可怕）。"這樣一來，中年男子的形象就甚為玩味，擺盪在可憐可怕、正邪之間，一時戴上眼鏡，一時又拿下了。

又比如〈夜移一張沙發〉，那張瞞著父親偷偷在半夜移走的沙發，父親知情嗎？可能是知情並認可的。他可能也想換一張新的沙發而又不捨，奢侈讓他感覺罪惡。沙發被移走時他可能假裝不知，以覆蓋罪惡感。父親與沙發，"我"與床——平行的兩個情節，"我"在經歷了類似的情境中體認了父親當時的心情，從而發現一個既定的印象有可能翻案。而時間又回不去了，知情與否，成了開放的答案，任"我"揣度詮釋。這篇也讓人感嘆，即使是親密的家人，話語間仍有道破與不道破的取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