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有多遠／請你請你告訴我／到天涯到海角／算不算遠……"

讀了邱苑妮的散文集《遠方之遠》，心中不期然響起三毛作詞的〈遠方〉。與其說此書記錄了作者遊走四方的足跡，不如說她在旅遊書寫中傳達生命的哲理：心有多大，遠方就有多遠，世界就有多大。

邱苑妮的散文，不少深受"荒誕論" （Absurdism） 的影響。法國哲學家和小說家加繆是這個哲學流派的代表人物。根據"荒誕論"，相對宇宙，人類何其渺小，仿若滄海一粟，往往沒有能力找到自身價值和活著的意義。這個世界信息量太大，太多的未知數使得人找不到自身活著的意義，所以是荒誕的。〈夢錄〉、〈光影囈語〉、〈裸夜〉等，都看見作者沉溺於恍惚的記憶或夢境，抵禦這世界的荒謬。

親情、愛情，都曾經讓作者受傷。憂鬱，因此成了〈野魂〉、〈島上憂鬱〉、〈沿著河域邊緣走〉等作品的主調。這些作品顯然認同了加繆於《西西弗神話》所詮釋的人生荒誕，以及應對這種荒誕的方式——西西弗觸犯了眾神，諸神為了懲罰他，便命令他把一塊巨石推上山頂，而由於那巨石太重了，每每未上山頂就又滾下山去，功虧一簣。於是，他就站在原地，永無止境地推動巨石，讓生命漸漸消耗殆盡。

然而，邱苑妮並沒有讓自己任憂鬱的浪潮淹沒。這似乎跟西西弗超越命運的結局起異曲同工之妙——西西弗在"推動巨石""這種無效又無望的勞作中，一遍遍經歷著孤獨、荒誕、絕望的生命情狀裡發現了意義，他看到了巨石的在他的推動下散發出的動態美感，他與巨石較量所碰撞出來的力量，像舞蹈一樣優美"（〈一個孤獨散步者的遐想〉，頁82），苦難轉瞬間化為幸福。

當巨石不再成為西西弗的苦難之時，諸神便停止讓巨石從山頂滾落下來。苦難折騰著心靈的時候，邱苑妮感到"她的肉身和河流自是一片混沌，黏稠的潮濕黑暗。她好像回到了孕育生命原初的子宮裡。"（〈沿著河域邊緣走〉，頁174）然而，當她看透苦難的意義後，"胚胎瓜熟蒂落後，就猶如解纜的船開始了她的航程。"（同上）

遠方有多遠？

每一次的苦難淬煉，都是脫胎換骨的契機，決定了我們能夠走得多遠。

書名：《遠方之遠》
作者：邱苑妮
出版社：三三
出版日期：2015年8月

原文链接：星洲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