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关怀:语文教学活力与魅力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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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世纪以前,严复译穆勒名著《论自由》,将穆勒的教育观表述为:“盖所恶于国家之教育者,彼将立一格焉,以陶铸一国,使务于冥同……就令而效,其势亦将以劫持人心,而成拘墟束教之大弊”。蔡元培在五四前夕进一步阐发道:“知教育者,与其守成法,毋宁尚自然;与其求划一,毋宁展个性。”


从严复到蔡元培,一前一后,一破一立,曲异工同,即反对教育上的专制,倡导以人为本,促进人的个性自由发展。语文教学是最能体现人文关怀最具创新活力的教育,尽管百年来,语文教学在理论纷争中有过徘徊,但总体上讲是变得越来越丰富多彩、个性纷呈。

纵观语文教育名家的教学理念,无不洋溢着人文关怀的光彩。陶行知先生的“千教万教教人学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魏书生先生的“商量商量”,于漪老师的“教文育人,学语文学做人”等等都致力于唤醒学生心中真善美的细胞,体现了语文教学对人的终极关怀。

语文教学性质历来有工具性、人文性、科学性等多种纷争,现在大家都基本认同工具性和人文性统一之说,其实争论双方的出发点不同,工具说侧重于知识、文化传承对人的影响的角度,人文说侧重于人对知识文化的接受和发展这个角度,两者的统一是文化传承和发展关系的统一。

但我认为,讲工具性不能离开对人的人文关怀,只有当人愿意主动探究语文知识和作为知识载体的文化时,这个工具本身才会有生存的活力。以李白的《静夜思》当例,从牙牙学语的孩童到耄耋之年的长者都耳熟能详,如果你只是讲比喻运用如何精当,谁还会有兴趣呢?其实,如能就两者之间的人文联系自主体验诗人当时冷清的处境、孤独凄凉的心境,其人文意义就会凸显。

从这个意义上说,人文关怀是语文学科本身及语文教学充满活力体现魅力的根源。

一、让语文教学内容充满人性的光辉

钱理群先生曾说过,中学语文教育落实到人文教育上就是给人建立一种精神底子,这种底子应是浪漫的、理想的,能给人的生命一种亮色的,因此青年时代应是做梦的季节。别林斯基则说人年轻时要追求虚幻的东西,不能过早地把人培养成太现实的人,到成熟以后,美梦破灭,在破灭中升华,这样方能上升,达到永恒的精神和谐。

过去的教科书突出的是为政治服务为道德说教服务,而新修订的教科书则重视了文化熏陶和人文精神的渗透,转向为人(学生)服务,转向为人的可持续性发展服务。语文不仅仅是工具,也不仅仅是所谓的精神的载体,而是中国人的精神家园本身,语文就是要让学生融入一个最优秀、最典范、充满了营养、能使他高度吸收的语文环境当中,语文教学要体现人文关怀,就是要不把语文看作是单纯的静止的知识,而是看作是前人认识社会的成果和我们今天认识前人生活的桥梁,把每篇文章都看成是前人的生活,看成是在一定历史条件和具体生活情境下的活生生的灵与肉的体验,而阅读这些文章本身就要在情感上能充分地与之交流,这样语文学习才会充满情趣。

泰戈尔老人曾说过一句话,“教育的目的应当是向人传递生命的信息。”语文教学的内容也应该向人传递生命的信息,生活的气息,感悟并发展它,正是语文教学久远而宏大的终极旨趣。

在这里,我想比较一下两篇文章,《为了六十一个阶级弟兄》和《我与地坛》,从表面上看,两篇文章似乎都具有人文关怀的价值,但前者主要是从外部环境(主要是政治制度)来“体现”人文关怀,而后者则主要是通过人的内心反省内化后“外现”出人文关怀的色彩,前者侧重展现的是制度或社会群体对人的价值的肯定,后者侧重从人本身来展现人的生存的价值。推而广之,语文新旧教材的很多篇目都可作这样的观照,如《荷塘月色》的删节本和全本,《猎户》和《黄鹏》等等。由此,我们可以这样说,语文教材的改革不仅仅是文章的变换,也不仅仅是钱钟书、余秋雨、杨振宁等著名学者的加盟,而是把改革的基点落实在“人文关怀”这一点上。《再别康桥》的清新婉约,《故都的秋》的清静悲凉,《我的空中楼阁》的小巧精致,《死水》的愤激呐喊,《赞美》的深沉呼唤,《〈宽容〉序言》的古朴厚重,《读〈伊索寓言〉》的睿智风趣,让我们领略到了不同作家不同风格作品的风采。而“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儿女情长,“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游子情怀,“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的豪迈之气爱国之情,更让我们把心灵的触角伸向了历史的深处伸向人心的深处。教材内容的人性化为语文教学体现人文关怀提供了广阔的平台,而多元化的教材本身就是人文关怀价值体现的最佳样本。

大量歌咏人世至爱真情的作品进入语文教材,也是语文教学充活活力魅力的一个重要因素。长期以来,语文教学内容涉及友情亲情的篇什偏少,而关于爱情话题的偏什则几乎在中学教材中绝迹。这不能不算是语文教育的一大尴尬。一方面我们的学生迈进了人生的一个关键时期——青春期,他们急需要接受真善美的情感的熏陶,一方面是我们的教师和教科书却放弃了这个教育人的最佳契机,板起面孔作超凡脱俗状,而使得学生不得不用见不得人的方式吸收这方面的知识,有时他们选择的内容太过世俗世故,那将是十分可怕的事,而这样的教育时机一旦错过就是一种难以补偿的损失。当我们吟诵着《静女》、《关雎》这样的篇什时,我们心中荡漾着的是人世间青年男女间至真至纯的感情,当我们读着《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这样的篇什时,我们又不能不为在情爱面前“人”的尊严而感动而震撼。当我们理直气壮地告诉学生“爱情是人生必经的生命旅程的一站”时,我们有什么理由担心学生会急于赶往这一站而忽略身边的美丽风景呢?语文教学内容充满人性的光辉,她会进一步丰富提升人的个体精神体验,为人的个性生命的成长奠定终身的基础。

二、让语文教学过程洋溢人文光彩

语文教学要尊重和发展学生的个性和创造性,培植人的精神,这一点已成为当今语文界的共识,而要做到这一点,不仅要做到胸中有书,更要做到目中有人,只有充分发挥学生自主学习的积极性,让学生拥有自主思考的时间和空间,才能碰撞出智慧的火花,学生主体的人文价值才得以实现。《曹冲称象》是小学语文课的经典篇目之一,人们往往会不遗余力地去赞赏曹冲的智慧,而当孩子提出用一队“人”去取代“石块”称象,然后去累计各个“人”的体重,这样做会更轻便。这种想法恐怕更值得赞赏。如此看来激发起学生的创造性想象能力,语文教学就会永葆其活力,而如果只重文本,只重师导,不注重以学生为本,不从学生的可持续发展这个角度来着眼,这样的结果会出现吗?高层次的语文教学其过程应始终洋溢着人文的光彩,应该更多地采用自由探讨的方式,在这种方式中,老师和学生都同为文化信息的传送者,也同为文化信息的接受者,而文化信息的传送和接受都是自由开放的心与心的交流,是诗一般审美创造的心灵感应和情绪感染的过程。

从人文的角度去重新解读名篇,探索文本的多元意义,语文教学才能进一步展示其活力和魅力。以《祝福》为例,对祥林嫂之死的分析历来有多种观点,从宏观上讲,有所谓“四权”说,即祥林嫂是被政权、族权、夫权、神权逼死的,从微观上讲则有所谓“算账”说,即为祥林嫂打工算一下经济账,其实这些解读有的在文中没有依据,鲁四老爷身上有多少“族权”“政权”的影子?贺老六身上有多少“夫权”的影子?而打工时祥林嫂脸色的白胖有笑容则恐怕也与经济无关。祥林嫂的死实则是一个“人”的毁灭,丧失做人的价值和尊严才是她死亡的真正原因。《琐忆》教学也有在着这样的问题,我过去一直笃信着文章是“以鲁迅先生的两句诗作为其人格的伟大写照”这种说法,但仔细一推敲从人的角度深入探究一下就有了疑问,尤其是文章后半部分尽管写鲁迅先生批判的矛头直指当局,但是文中的“我”和“青年们”在其中承担什么角色呢?深思一下不难看出,鲁迅先生帮助青年们认识社会认识人生,关心爱护青年这一点与文章前半部分是一脉相承的,这才是文章的核心所在。解读《归去来兮辞》、《归园田居》这样的诗文,我们不仅要得到作者厌恶官场鄙弃功名的这样的表层印象,更要把陶潜放在传统隐士文化的大背景下去审视,从而理解古代知识分子追求自由和个性解放的思维特征,理解其在出世与入世间矛盾心态中的一种超然一种解脱的思想内核,这样我们才能更多地去探求得到作品所包含的人生意义和人文思想的底蕴。

我反对语文教学的“模式”化,我认为这只能窒息语文教学的活力,使语文教学变得面目可憎,乏人乏味。(详见拙作《从模式语文到头脑语文》,《语文教学之友》2001年第9期)。语文教学应该始终充满创造性。教学《我与地坛》时,我曾将我所写的一篇文章《生命是一张弓》(载于《成才之路》1999年7—8期)介绍给学生,用我自己的人生经历去启发学生感受生命感悟亲情。《语文学习》也曾报道过黄玉峰让学生通过“文化苦旅”活动在考察中学习语文的做法,山东高密一中的“语文实验室”活动则是探求置学生于大文化环境的语文学习方式,语文教学过程只有让学生放出批判的眼光,既做作品的接受者、评论者,也做作品的加工者、创造者,语文只有教导学生正确对待现实生活本身,从而品味生活,在继承中求创造,才能焕发出语文学科的人文光彩。

《语文教学大纲》把语文界定为“最重要的交际工具”,但我们很少让学生担当真正意义上的交际角色。课堂上尽管强调师生互动,但目前的课堂教学主要仍是由老师操控着学生的思维,有时尽管课堂上手臂林立或者争论的十分热烈,但学生真正自主思维的时间、空间仍十分有限。我认为现在课堂上的师生交际的存在是现实的有一定价值的,但这仍只是学生交际角色的一部分,应该让学生在生活中去扩展交际的空间,去灵活自己的思维。从目前看,一是许多有识之士已开始重视学生口头表达能力的训练,一是语文新教材已专辟了“口语交际”这一栏目,其中“演讲”、“辩论”、“采访”等都已列入其中,语文作为交际工具的特点已渐渐凸显。目前外语高考已开始考听力,而作为语教学的语文学科怎样进一步加强听说能力的训练和考查,这应该说是新世纪语文人文教学不得不提出并引起重视的话题,也是体现语文学科人文关怀必须研究的课题。

三、让语文教学语言荡漾着灵性的诗意

我们的汉语言文字经过几千年的锤炼,已经积淀了丰富的文化气蕴,教学中启人感悟的、包含人性美的语言,会如春风化雨般“滋润”学生心田。语言之美充满感性感情,更体现一种人文之美,只有在人文这个层面上引导学生吟哦语言,体验语言,语文学习的过程才能成为一个人成长的过程。

在教学《故乡榕树》时,先深情地说:“乡思是一曲古老的歌,背井离乡的游子们从古唱到今。李白‘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杜甫‘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而舒兰则端着一杯‘乡色酒’叹道:‘你满,乡愁也满’,余光中则临海峡而吟:‘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而席慕蓉更是感叹:‘乡愁是一棵没有年龄的树’。同学们,你们有些也是远离故乡的人,有没有想起故乡绿草如茵的山坡,苍翠欲滴的小树林,漫山遍野的蒲公英?……今天,我们就去看一看《故乡的榕树》。”一段开场白,化用诗文,熔铸古今,唤醒学生对故土的怀念之情,这种充满灵性的语言,其本身就是一次美的熏陶,它会让学生在美的共鸣中进入语文学习的情境。充满灵性的语言可以让朦胧的美变得清晰,让零星的感受转化为形象深刻的思想。它不仅可以体现在课文导入中,也可体现在教学环节过渡语中或结语中。比如在教学《世间最美的坟墓》时,在引导学生了解托尔斯泰墓的特点之后,教师深情地小结:“最伟大的人,最简朴的坟墓。在世俗的眼光看来,这是不可思议的,可正是托尔斯泰的真诚谦逊、朴素无私的内在人格使得这种朴素显得更加伟大、崇高,更加令人感动、敬仰。朴素是最伟大的美。”这样动情的语言可以引导学生进一步深入文字的内核。

毛泽东在《反对党八股》中曾指出八股文章“语言无味,像个瘪三”,反思语文教学现状,我们语文教师的语言功底如何?要想让学生对语文学习有兴趣,首先要从教师的教学语言入手,得让老师的语言能像磁铁一样吸引学生才行。著名语文教育家于漪的教学语言就是一个成功的范例。教师要想做到这一点,首先要树立一种享用语言的意识,语言在这里不仅仅是一种工具,而是我们灵魂的一个组成部分,我们不是使用语言,而是在享用前人和当代人给我们的语言的丰盛的筵席,而我们也必须要在吸收的基础上灵活地运用和创造,让我们的学生和我们一起共同分享文明的成果。其次教师自己要勤奋读书,要把自己逼到一日不读书,即觉自己面目可憎的地步。如此教师的语言才会充满诗意,充满智慧,即使化用俗语幽默风趣中也能见出一个学者的风度。能做到以上两点,学生也会和老师一样讲究自己的语言,课堂教学的生活质量才会有提高,而人文关怀才能在课堂教学中得以实现。

记得有这样一个故事:一个老农在临终前告诉他的孩子们,他的全部财产都埋在他的葡萄园里,孩子们就深翻土地寻找财宝,结果第二年葡萄喜获丰收,孩子们才悟到父亲的良苦用心。其实,作为一名语文教育工作者,也不必急于将你的财宝奉送给你的学生,而应该引导你的学生去品尝人类的文明成果,用你的爱心你的智慧去点燃学生内心的火种,这样语文教学才会永葆活力,也才能永远焕发出迷人的魅力。

原文出处:本文发表于《中学语文教学科研成果集》
原文作者:王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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